危重耐药肺炎之耄耋老人重生记

年12月1日，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泗县78岁的农民曹希令一家再难平静。县医院急诊CT显示老人多处重伤：1、颅脑损伤（左侧额颞叶挫伤，蛛网膜下腔出血，原发性脑干损伤）；2、胸部外伤（心包积血，创伤性湿肺，左侧血气胸，多发性肋骨骨折）；3、全身肌肉软组织挫伤等。于是紧急转入蚌医附院抢救。

老人像随瀑布跌落山崖的小船一样，被湍急的劲流推搡着抛进一个个猝不及防的生命漩涡：鼻肠管、导尿管插管，输血输液，纠正电解质紊乱，稳定血压等治疗对耄耋之年的老人已属不易，更何况胸腔穿刺、闭式引流、开放颈静脉、监测CVP、上消化道出血、气管插管、气管切开等颇具风险的治疗操作？艰难挺过一道道严峻的考验，老人的生命之舟又陷入了一片貌似波澜不兴实则危机四伏的沼泽：多重病菌感染，且广泛耐药。紧接着，曹某从蚌医附院医院继续治疗，多次痰培养加药敏实验显示：双肺感染病菌为肺炎克雷伯杆菌、铜绿假单胞菌、金黄色葡萄球菌、肺炎链球菌和鲍曼不动杆菌，对β-内酰胺类、氨基糖苷类和喹诺酮类等抗生素广泛耐药，多次联合使用抗生素也难奏效，医院倍感棘手。随后又发现曹某还有主动脉弓至腹主动脉的动脉夹层瘤，患者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持手术，且血压不稳随时可能破裂致命。医院会诊判断患者活不过3个月，建议宣布临床死亡，就近火化。这个晴天霹雳击碎了曹某家人仅存的一点希望，全家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和绝望之中。

危急时刻，曹某侄子曹仲生联系到了胡老。本着对学子的深情厚谊和对病人的大爱之心，已逾古稀的胡老不顾连日门诊的辛劳和病痛在身，毅然答应远赴泗县救治曹某。2月19日晚七时至深夜11点30分，师徒二人驱车4个多小时抵达曹某病榻。

清冷的灯光下，憔悴的家人陪护床边。见胡老远道赶来，曹某家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黯淡的眼神又燃起了希望之光。曹某状况很不乐观：神志昏糊又时而躁动，靠鼻管进食，气管插管、尿管仍不能拔除，反复低热，大便粘滞臭秽，咳嗽咳痰不断，吸出痰液粘稠，极易粘附吸痰器管壁。白细胞25.11×/L，中性比87%。“耐药严重，抗生素不起效，肺部感染控制不住，医院医生也没有办法，多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车祸没要命，肺炎要命啊！”家人哽咽着说。

胡老来到曹某床前，见患者昏沉不醒，面容枯槁，唇艳干裂，喉中痰声漉漉，撬口见舌绛红黄腻苔满布，脉沉滑数有力，便处方如下：葶苈子10g，川贝10g，金沸草10g，薏苡仁30g，石菖蒲10g，桔梗10g，黄芩10g，柴胡10g，桃仁10g，海蛤壳30g，法半夏10g，茯苓20g，枇杷叶10g，竹茹10g，莱菔子10g，7剂。煎汁鼻饲。

尽剂后痰黏及便臭显减，舌脉转佳，车祸伤及颅脑，半边身体仍不能活动，但人较前清醒一些，家人心中大喜，询问过胡老后原方继服一月有余。为方便后续调治，医院转至安徽中医院。

3月20日二诊，曹某语言清晰，对答部分切题，气管切口封堵，插管拔除，白细胞及中性比均在正常范围内。胡老处方：藿香10g，薏苡仁30g，通草10g，苍术10g，泽泻10g，川牛膝10g，川贝10g，葶苈子10g，九节菖蒲10g，郁金10g，茵陈20g，射干10g，胆南星10g，瓜蒌皮10g，槟郎10g，3剂。

3月24日三诊，鼻管已除，可自持筷子进食，方药如下：九节菖蒲10g，郁金10g，胆南星10g，川贝10g，桔梗10g，酒大黄10g，枳壳15g，黄芪30g，丹参30g，水蛭6g，瓜蒌皮30g，薏米30g，太子参20g，竹茹15g，天竺黄10g，7剂。

3月31日四诊，二便时有自知，受限的半边身体也恢复活动，但阴囊肿大，舌淡苔厚脉沉滑数，再拟化痰通络行气为主，上方去黄芪、太子参，加柴胡15g，槟榔10g，丹皮10g，砂仁6g，7剂。

4月7日，历经不足两月之中药治疗，曹某神志清醒，交流顺畅，双手活动自如，亦能独立出入厕所，阴囊肿胀轻减，咳嗽咳痰少作，肺部炎症消失殆尽，血压及主动脉夹层稳定，患者带药回家休养：九节菖蒲10g，川贝10g，枳壳15g，郁金10g，山慈姑10g，竹茹15g，丹参30g，水蛭6g，建曲15g，山楂30g，15剂。忆及两月前曹某在生死线上的挣扎，家人感叹：“胡老真是妙手回春，让父亲起死回生了！”至此，曹某的治疗告一段落，留给我们的是深深的反思。在医院多次联合使用抗生素的情况下仍肆虐不已的耐药菌何以见到中医药便俯首贴耳、安分守己？

细思量，自年发现青霉素以来，人类进入了不断升级抗生素杀灭病原菌的时代。90年来，致病菌从初遇抗生素的晕头转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中渐渐醒悟过来，逐渐产生了耐药性，让人们耗时费力研制出的一代代新式武器失去了杀伤力。在这场人类抗生素与病菌近一世纪并正在延续的“攻防”之战中，细菌对新的抗生素产生耐药性只需要短短两年，而人类研制新型抗生素的时间却要十年之久。我们理应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救命武器，然而众所周知，在国际上越来越高的“禁止滥用抗生素”的呼声里，我们国家还是成了滥用抗生素的重灾区。这会让人类重回青霉素发现之前的年代，面对感染无能为力，唯有听天由命、束手待毙。遭遇车祸的曹某就是活生生的案例，若非胡老用中医药施以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本案初诊，胡老即辨证为痰热内蕴，盘距肺腑，上扰心神，当务之急应以清化肺胃之痰热，护养受损之营血。正所谓兵不在多而在于主将之指挥，药不在广而在于智者之择用，如首诊号角齐鸣，趁正邪交争剧烈，正气尚未衰败时，果断以豁痰为主，护养心神为辅的清化之品，方中葶苈子、川贝、金沸草、竹茹、海蛤壳均为养阴豁痰而不伤正之品，桔梗配枇杷叶、莱菔子宣上肃下降气化痰。枇杷叶、金沸草、半夏、茯苓、莱菔子相配，又有肃清上逆之气而调中，茯苓配半夏有二陈之意，以醒脾化湿，柴胡、半夏、黄芩又是小柴胡汤之主帅，借以点拨少阳之枢机，使表邪自解、里热自清；方中桃仁既有化瘀又有降气化痰之双重功效，方中不用麻黄之宣散，是虑其久病后期，正气衰惫自不待言，阴津的耗损又不能耐麻黄之辛散之力，不用寒凉之品实乃因恐其太过而反耗正气，使虚体更虚也。

二诊中守甘露消毒丹之意而不尽选其药，清解湿热，化痰醒神，步步为营，又攻其生痰之巢穴，使其无藏身之所。三诊中症状较前显减，但虑其久病必虚，虚必致瘀的特点，倘若一味之攻伐，必伤生生之气，正如疲惫之战，急需后方之供给。只有如此才能扶助正气，克敌致胜，故与上方中加入补气血之黄芪、太子参，又恐其瘀血再阻滞脉络，使闭之血络再闭，故于原方中加酒大黄，水蛭同施，又为补阳还五汤之意。3月31日方，久战之兵得以给养，精气稍充，在阴囊肿胀未除，窥其症结实为肝经痰热尚存，故去黄芪、太子参，加柴胡、槟榔、丹皮、砂仁以清而泄之，消余邪之内蕴；五诊中贼邪已去大半，再守清化、醒脑、通络以斡旋机枢，创造一个清静宁谧的环境，促使其正在恢复之脏腑功能得以进一步之完善，并嘱其养以膳食，辅以锻炼，尽显大医之道，以竣其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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