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有奖悦读

时间:2018-9-20来源:疾病病因 作者:佚名 点击:

文字

王东旭

共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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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怀,是一个人的名字,我堂弟。我除夕出生,大他三天。20岁之前他都没有叫过我一次哥,我也顺理成章的忘记了他是比我小的弟弟。我和怀的故事有太多太多,可如今能被我记住的也就剩下寥寥几个,巧合的是,每一个故事都伴随着死亡。(文末有赠书活动,欢迎参与!)

01

记着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村里的孩子到我家麦场上举行当时很流行的“武林大会”。参加大会的人都有自己的坐骑:骡子、驴、羊之类,而搞怪的白泽竟然牵着一只大白鹅来充数。白泽是我和怀的好朋友,所以当大会结束,我和怀提出要试骑白鹅时,他爽快的答应。令人害怕的是一圈还没骑完,白鹅就开始没了精神,带着红顶的脑袋开始耷拉,没过多久就倒在了地上,时不时地蹬一蹬爪子,直到一动不动。

白泽一边抹泪一边骂怀不知轻重,坐死了他的白鹅,并冲着要去告知大人。可在我还没有拦他的时候,他又手指着我们回来了,嘴里嘟嘟囔囔,像个因为打了瓷碗而被母亲痛打的孩子。终于他说,那白鹅是他偷骑出来的,家人不知道。

天还没有完全黑,山梁的那一头红了一圈又一圈,像是三个孩子的眼眶。在把白鹅的尸体藏到了荞麦垛里之后,我们又从鹅身上拔了一些毛带到了鹅窝,撒在地上,然后用棍子在地上一气胡画:白鹅勇斗狐子的场地完美诞生。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白泽突然哭爹喊娘的大叫起来:“妈,妈呀,鹅让狐子叼上跑了,我不活了。”双手齐刷刷的拍着大腿,和金娃老婆因为分不到官粮时的假哭动作一模一样。怀也跟着瞎起哄,神情悲伤的抹着眼泪,并给大人比划着那只狐子是多么凶狠,说着说着也拍起了自己的大腿。

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个把白鹅抬到了一个很深的大沟,找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埋葬它。怀拿出了前一晚做好的灵位,上面刻着非常丑的字:鹅mu。当我把手里当做纸钱的杂草点燃的时候,三个孩子哭了,就像给长辈上坟一样的喊着:

鹅哪,寻钱来……

▲《儿时的回忆》

摄IzabelaUrbaniak

02

在另一个雨天里,湿润的空气把我们抛进了海里。我和怀把尿素袋子折成蓑衣形状,披在身上防雨,像美国电影里穿着袍子,带着尖帽儿的巫师。当巫师走过大沟畔的时候被嘶声裂肺的喊叫声惊住了脚,我曾经说过,在我心里顶级的害怕是黑暗,没有氧气的黑暗,那喊叫不仅是没有氧气的黑暗,它手里还有一根木棒,我每走一步,它便一个重击,我即将瘫软在那沟畔了。

沟畔上有一个电线杆用铁丝斜拉到地上。上了高中以后我才知道那铁丝是用来固定电线杆儿和把漏电导入地下的。当我们望向那儿的时候,看见了被铁丝黏住的白亮,稍微靠近些,他的脸已经发青,嘴唇红得像是吃了几个死孩子一样。

我的脑袋像是被热铁从两个太阳血那里夹击了似的,迅速升温,烧坏了除图像以外的所有通往大脑的数据。于是,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场无声电影。电影里,白亮的手吊在铁丝上,想要松手,却也只是无力的挣扎,他的脚也胡乱的蹬着,嘴张的很大很大,像是在咬一个熟透的大红苹果,只能是吃力的够着,够不到。

当我又走近些,还没有来得及制止,怀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铁丝上,另一只手,拉着白亮的衣裳,紧紧地。我知道他是要去救白亮下来,却不料自己也被粘黏在了电线上。怀的身子弓着,我想他已经尝到了电流的滋味,努力地远离铁丝,他怕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再与那狗娘养的烂东西接触,哪怕是一颗塑料纽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去找了大人。路上,一幅幅死人的画面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红火的吹鼓手奏着欢乐的送行曲,孝子们身披麻衣,一堆堆“引鬼火”从棺材一直延伸到祖坟。人们嘴里喊着的是:寻钱来,寻钱来。我路过一片荞麦地的时候,很凶的糟蹋了好几个平米的荞麦,像是一匹受了大惊的驴子,在湿漉的土地上横冲直撞。

最终,白亮死了,怀活着,不过严重的漏电让怀的脑袋受了刺激,智商有了损伤,好歹活着。白亮没有葬礼,因为他还是没满十岁的孩子。他的父亲把白亮丢在了很远很远的山里,听说那山沟里如今长满了高大的树木。

过了几日,我母亲说要提着鸡蛋去看望怀,我鼓足勇气一个人去了杏树湾,偷了成熟的杏子,准备给怀带去。以前偷杏子都是怀给我放哨,被发现的时候,他也总是能够狡猾的带着我一起逃脱。然而那天,我是第一次一个人单独行动,即使是确定没人看管,可我依然吓得牙齿大颤。当我把杏子放到怀躺着的炕上时,怀连看的力气都没有。我妈抓着婶子的手,一遍遍的抚摸,哭着说,会好的。

终于在一个星期以后的一个早晨,他像个清晨的公鸡一样清脆的叫我。我放下碗,跑到院子里,抬头望:怀显得更加瘦小,几乎是跳着招呼我:“走,走,偷杏走!”

那天我和怀并没有去偷杏子,农历六月的杏树已经没有多少果子了。我们来到偏僻的小沟,点燃一把又一把的干柴,也把自己心爱的小玩具整齐的排在专为白亮而划定的一个小圈里,嘴里嘶哑的喊着:亮儿,寻钱来,寻钱来……

▲《斗篷骑士》

摄IzabelaUrbaniak

03

意外过去没多久,我家就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那个生活了足有十多年的老家。在我临走时收到了许多娃娃的礼物,有毛猴、宝、鸟蛋,各式各样。甚至还有我的天敌熊熊送来的珍贵的玻璃珠子,一共三个,装在喔喔奶糖的漂亮袋子里。这些东西之中,唯独没有怀的,听我爷爷说,怀知道我要走,所以一早就去拔猪草了。

我是坐着我爷爷赶着的驴车车离开的家乡。那个节令的荞麦长得很好,白色的小花也点缀着其他艳丽的颜色,远远地那一排白杨树在碧空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挺拔好看,向日葵也随着时有时无的风摆动着。就在那一块又一块的葵花地埂上,我看到了我熟悉的身影。他很矮,身旁的一个鼓鼓的尿素袋子就要与他齐高。

到了城里以后,我经常回老家看望,可当爷爷奶奶也搬走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从我母亲那里得知婶子开始没日没夜的打麻将,怀的成绩也是更差了,整日坐着赌博人的摩托进到城里惹是生非。我忘了当时的感想,就只是让我妈别说了,我要复习功课。

再一次见怀是在一个远房亲戚的葬礼上。那时我已经上了大学。完全陌生的村里人给我打着招呼,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们,于是也就有意的躲闪,一不小心扫到了怀的身影。远远地我就看见怀和熊熊说着话。走过去,他们倒是不惊不喜。怀踩着的是一个有了年岁的石头碾子,碾子上刻着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最多只能分辨出某些条条和纹路。碾子上还贴着过年时候的对联“五谷丰登”,如果家里有人去世,那这些对联都是要撕掉的,但这条已经不红了的对联竟意外地被遗漏在了那里,像是被雨和风打哭了一样,泪痕一道一道。

怀递给我一支烟,问着我学费够不够,他弄些给我。我把烟推了回去,问他:怎么弄?

这样不留情面的直接质问他,是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他靠不正当的手段来钱了。任那些“放板”人摆布。(放板人:专为赌博人借高利贷)他把才点着的烟吐在了地上,用他那很新的皮鞋尖儿碾了碾,又从嘴里吹出了一缕很细很长的烟。看到这儿我似乎能够想象到他去穷苦人家里向妇女娃娃讨他们家男人赌债时的样子,我连多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了。

也是正当尴尬的时候,一个烫着卷发的微胖女人向我们走来。怀换了一种更轻松的表情,把那女人搂在了臂弯,笑的像是十几年以前一样。我不是很礼貌的看向那女人隆起的肚子,怀立马回我:哦,我娃,纯属意外。

这四个字原来是可以用在这里。那时的我已经纯属意外的没了思绪,想要赶紧逃离这个毁了太多回忆的地方,但迈开脚的时候又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结婚?

他说:结婚?哈哈哈,结什么结,不结。

心里炸弹的最后一根红线被怀这种纯属意外,极不负责并且不要脸的话剪断。没等他抬起头,我就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那一脚很重,很慢,像是从十几年前一直踢到了那一刻。怀毫无防备的瘫坐在了碾子上喘着粗气。我真他妈的想再给他一巴掌。

哀乐起,瞬时间,主家的孝子们开始嚎啕大哭,我的耳朵、眼睛,甚至鼻子,都被“寻钱来,寻钱来”这样的哭诉占满。吹鼓手动作夸张的吹着唢呐,不远处的一堆用来给亡人领路的“引鬼火”也在风的作用下剧烈的舞动,我跑开了,扬起一路漫漫黄土。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怀,他的是死是活,我更是刻意逃避。

▲《有快乐也有矛盾》

摄IzabelaUrbaniak

04

今年春天,噩耗传来,婶子夜里打麻将时突发脑干出血,在救护车上去世了。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想起了小时候,婶子让怀给我送来的黄馍馍,馍馍尖儿上有一个大枣,有的时候,馍底也还会藏一个。在冬天的时候,婶子把瓜子仁嗑出来放在手心,等攒到一手心的时候给我和怀一人分一半。那个身材微胖,脸上有麻子的婶子,那个没有了母亲的怀。

我问到了怀的电话,整整犹豫了一个下午才决定拨出去那个陌生的号码。

“怀……”

“哥……”

我的弟弟叫我第一声哥时,我和他竟然已经二十多岁了。那时的他一定被一块块象征孝顺的白布包裹着,还有几个人搀扶着他,鼻子和眼泪也肯定是融在一起的。没有了力气,却也拼死的喊着:妈丫,寻钱来……

今年暑假回去给婶子上坟的时候,怀领着一个已经蹒跚着走路的孩子来见我。那孩子和怀小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八字眉,窝窝嘴。当那个我很喜欢的小孩子叫我叔的时候,我捏了捏他的胖嘟嘟的脸蛋儿,我不知道怎么回复那孩子,是应该说乖,还是说好,或者是说:给,叔给你钱,去买糖。

事实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一时间眩晕了,原来,在我们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苦难和死亡之后,竟然也有了新的生命。

写到这儿,我去泡了一杯大麦茶,泡茶的杯子是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送的星巴克,底小口大的那种,那个像太阳女人一样的标志也很精致的放着光芒,我用小勺子搅了搅茶水,一股香飘了过来,整个身子都好像闻到了似的一阵舒畅。

当茶水像春天的润雨一样滴在我心里的同时,我敲下了这篇文章的最后六个字:

我亲爱的弟弟。

-END-

图片|IzabelaUrbaniak

编辑|彭秋霞李瑞娟Sunny

赠书活动:《我愿向着太阳生长》王东旭著

送书规则:

1.在本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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